莫方又双叒叕回来搞事情了

章三

傍晚时候开始下起雨来，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瓦檐落到地上，晕开一圈圈水纹。小孩双手撑着腮帮子坐在门槛上看。

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，他孤零零坐在泥水坑里，在他的身侧是母亲早已冷却，没了生息的身体，还有周围，那许许多多认识亦或是不认识的，都一个个躺在地上，雨下的越来越大也不见爬起。

因为永远也不会再爬起来了，那些人是，母亲亦是。

他年纪还小，并不明白眼前这一切真正意味着什么，只模糊的感觉，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，在他摔倒时，她会低头微笑着去牵他的手，说着没关系，爬起来我们再继续，她会在他玩累，从外面回来时问他饿不饿，如果点头，她就会一边说着不是才吃过饭麽，怎么这么快又饿了，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麽，然后一边放下手中活计挤进那间狭窄简陋的厨房。

天渐渐黑了，他坐在雨水里，战火虽已远去，但经战争所遗留的痕迹却将永久烙刻在心里，就像是一道伤口，新肉长出，而后慢慢痊愈，最终结成一道疤痕。

雨越下越大，却没有一丝风，但还是很冷。他哆嗦着身体，眼睛被雨水润湿，眨一眨，就有水顺着眼角落下来。四周静的只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，除此之外，别无其他。

或许是期盼着有人亦同他这般被母亲护佑在身下，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，像是刚睁眼接触光明的雏鸟，带着些许忐忑，恐惧，以及期待。

然而徒劳无功。

发出的声音甚至连回声也不及听见就被冲散在雨里，与其融合为一体，噼里啪啦砸在地上。

他此刻才开始害怕起来，他挪动着身体，在母亲身边，然后用手将母亲的手扒拉开，而他则蜷缩着身体慢慢躺倒在母亲的臂弯里。

他睁着眼看着天上。天上面好像有个巨大的黑洞，洞口打开，就有洪水争先恐后的流出来，然后就掉进了他的眼睛里，他眨一眨，就变成了母亲微笑的脸庞。

她向他招手，呼唤着，景琰，景琰。

然后他再一眨眼，洪水不见了，母亲也不见了，能见到的只有一张白的像冬天母亲伞上积雪一般的脸孔。

那张脸孔就像是骤雨初歇后的万里晴空，带着无可言说的温暖。

那张脸孔的主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，他面上淡淡的，始终无什么表情，只是很小心的将手中的伞递近了些许，将小孩整个罩进伞下。

“你愿意跟我走吗？”

……

“景琰？”

一声轻唤，小孩回过神，抬头往声源处看过去。只见漫天细雨蒙蒙下，苏哲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里，他面上依旧似母亲伞上的积雪一样白，什么都和那时候一样，又什么都和那时候不一样。

那时候，天地之大只余他一人，而现在，天地之大，除了自己，还有一个他。

小孩蹭的一下站起身，张嘴喊了一声，苏哥哥。然后就一头扎进了雨里向苏哲跑过去。

苏哲没有出声阻止，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，然而慢慢抬起那只没有执伞的手，张开，将猛力撞进怀里的小孩抱入怀中。

“苏哥哥，我好想你。”小孩埋首在他温暖的胸膛上瓮声瓮气的说。

不知想到了什么，苏哲好像笑了一下，又好像没有。

雨还在下着，淅淅沥沥，没完没了，像是要把这世间一切污秽，伤痛，绝望都洗刷殆尽。